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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文还是中考后的暑假,以后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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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棒:@糖盖
句子:虽万般不舍,然生活所迫,余生永不忘你。
你知道极光吗?
这是王一博认识肖战时,肖战问他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是高二,经历过文理科分班以后,肖战成为他的同桌。肖战问他这句话时,窗外九月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肩上,他的脸半明半暗,左边的耳垂被光照得呈透明状。
王一博下意识地摇头,那是他第一次听说极光这个名字。肖战笑了笑,提起了别的话题,但王一博是个执拗的人,第二天就跑去图书馆查了资料。这才知道极光是一种极其美丽的自然现象。但极光并不常出现,只有在极地高纬才有极光。
不知为何,明明跟王一博毫无瓜葛,但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唏嘘。回去之后,他跟肖战提起这件事,肖战眼睛一亮,显然没想到王一博竟然还会特地去查资料。
尽管后来肖战说他当时问这个问题,不过是作为同桌的开场白,因为这听起来没有“你叫什么名字” 俗气。但是对于王一博却有不同的意义,那是他和肖战的初相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从那以后,王一博便对他另眼相看了。
王一博和肖战的同桌关系只维持了三个月,肖战就突然失踪了。
一个礼拜前,肖战的父亲因为一场小手术需要住院,肖战每天都要去医院换母亲陪床,早上一早就要赶去学校,便让王一博帮他带早餐。王一博还记得昨天放学时,肖战笑着说:“明天给我带三个豆沙包、一个蟹黄包。”
王一博装出不予理睬的样子,心底却是一片明朗。他很喜欢看肖战笑,肖战有两颗白白的大兔牙,稍有笑意就显露出来。眼睛狭长,鼻梁高挺。从王一博的角度看到的总是他的侧脸,尤其是每天傍晚的时候,夕阳从窗外照进来,他的侧脸氤氲在一片光晕里。
那时的王一博,纵观全班男生,肖战是长得最帅的,女生们在讨论男生时,也总是把肖战挂在嘴边,仿佛只看得到他的优点。而班上被女生议论的另一个人一一季向空,王一博从小就认识他,他爸是医院副院长,是王一博父亲的顶头上司,也不否认他确实有一张好看的脸,但季向空年纪轻轻就像他爸一样, 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校服熨得一丝不苟,完美得有些不真实,一点儿也没有少年该有的样子。
那时候王一博还不懂得,不是季向空过于完美,而是因为有人早就占据了他的心。
肖战连续五天没有来学校,班里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辍学了,有人说他转学了,还有人说是因为五天前中心医院的那场特大火灾。
王一博没敢去拜托做医生的父亲帮他问,那场火灾受伤的人里到底有没有一个叫肖战的少年,只是默默地等,并依然坚持每天给他买包子。直到第五天,肖战出现在教室里时,王一博才深深地松了口气,笑意盈盈地将手中的豆沙包和蟹黄包往他桌上一放。
“这几天你干吗去了?”王一博问。
换做以前,肖战早就一脸笑意地抓起包子一边吃一边解释了,但今天他只是抬头看了王一博一眼,又垂下眼帘,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什么”。
王一博这才注意到他形容憔悴,眼里没有一丝光亮。他捂在手心里一路带到学校的包子很快就冷透了,躺在肖战的桌上,仿佛结了冰。
没几天,班里调换座位,肖战被调去了后排,而王一博身边变成了从小就认识的季向空。
季向空总是一本正经地故意找话题,主动帮王一博分析题目,但王一博总是不小心就走神。虽然王一博跟他从小就认识,但也仅限于偶尔见面,并没有太熟悉,季向空的熟络反而让他有些不自在。他只在意肖战消失的那五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一个星期后,王一博才终于知道原因,原来医院那场特大火灾残忍地夺去了肖战父母的生命,而且肖战的父母被判定为责任人,一分钱的赔偿金也拿不到。忽然间,他就成了孤独的极光。
第二年春天,王一博的家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他父亲突然决定辞掉医院的工作开始做生意。
二是他妈妈怀孕了,并且在冬天来临时给他生了个小他17岁的弟弟。
王一博内心欢喜又复杂,欢喜的是父亲终于不用忙碌地工作了,复杂的是忽然多了个弟弟,他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就连他快要高考了也无人问津。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有时候在学校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你想考哪个大学?” 晚自习的时候,季向空忽然问他。“还没想好。”他答。
季向空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又问:“听我爸说,你爸正要被提骨科主任,为什么要辞职? ”
王一博摇头,大人的事他向来不参与。季向空见状也不再追问,其实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跟王一博说话而已。
寒假时,王一博在街上遇见肖战, 当即小跑到他面前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他说,“最近怎么样?”
肖战扯出一丝笑:“挺好的。”
王一博望着那丝苦笑,有些心疼,却不知要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气氛忽然就有些尴尬,还是肖战说有事要先走,他才恍惚地点头告辞。走出十来米的时候,王一博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回头叫住他。
“肖战,你打算报什么大学,什么专业?”他问。肖战闻声回头,一字一顿地答:“我打算去学医了。”王一博“哦”了一声,还想问什么,肖战匆忙打了个手势离开了。
高考前一个月,连空气都紧张起来,季向空又问王一博要考什么学校,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答: “我想去学医。”季向空没说话,替他把桌上堆成山的试卷整理好,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王一博的父母一得知他要学医, 都不答应,说什么太辛苦了不适合他,应该读个师范学校, 以后做老师,清闲又自在,将来等他们老了,弟弟还小,他还能帮忙照顾弟弟。
王一博感觉心里被泼了一瓢冷水, 仿佛他们在意的并不是他喜欢什么,只是怎样做才能最大限度地照顾到年幼的弟弟。
从小到大都很听话的王一博,这一次执拗得可怕,无论父母怎么威胁、怎么劝解,他都听不进去,最终在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果断地填了医学院。他知道以肖战的成绩肯定会考进去,而他也一定会被成功录取。
如果肖战是世上孤独的极光,那自己就做他身边的星星,风雨不惧,只一心陪着他,守着他。
大学开学那日,王一博跑遍了医学院终于找到了肖战。肖战见到他时一脸惊诧,他隐约曾记得王一博说过想念法律,怎么会跑来学医?
学校外的冷饮店里,肖战请王一博喝冰摇红莓黑加仑。虽然已经立秋,但天气闷热得不像话,店里的老风扇吱呀吱呀地吹着热风。两人交换了班级和新的手机号码,肖战问王一博为什么忽然决定学医,他垂下脸只觉得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地扯了个理由。
“那你呢?”王一博问。
肖战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王一博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大概是刺到他的痛处了。应该是跟一年多前那场火灾有关吧。小城本就没有秘密,前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又传起了谣言,说那起火灾的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肖战的父母不是第一责任人。
见肖战没有开口的打算,他立即转移了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新生开始集训,他们才各自回了自己的班级。
王一博从小就知道作为一个医学生要面临的可怕之处,解剖课上解剖兔子,面对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肢体,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胆战,但因为有肖战在,他只得装出一副强大的样子, 不像其他人那样尖叫。肖战随口夸他一句勇敢,他就充满动力。只是让王一博没想到的是,季向空也来学医了,总是在他累得气喘吁吁时,跑过来给他递瓶水。
也许是因为孤独的关系,肖战倒是慢慢跟王一博联系了。偶尔一起在学校里散步,恍惚之间王一博还以为回到了那场事故之前,他跟肖战无话不说的时候。
那天刚下课,王一博正要回宿舍,肖战突然跑过来找他,两人吐槽了一番刚才的细胞生物学,王一博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刚才坐我旁边的女生还说你帅呢。”肖战脸上浮现出一丝腼腆的笑,王一博一怔,这是那场事故发生以来,他第一次见肖战笑, 像从前一样露出可爱的大兔牙,眼里不再带着灰暗。
肖战也是笑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笑了,迅速收起了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他忽然一副想起什么似的样子,问王一博:“对了,我好像记得你爸是中心医院的医生?”
“嗯,但是去年已经辞职去做生意了。”王一博说。
“他的办公室是在几楼?”肖战又问。
王一博摇头,他向来不过问父亲的工作,加上自从有了弟弟,他跟父亲就越发疏远了。就连他偷偷报了医学院,父亲知道后也只是说,既然他这么固执,以后弟弟也不指望他了。
“哦。”肖战若有所思地点头。
王一博低着头,没注意到肖战神色的变化。
冬至以后,气温骤降,天气预报说,很快将有一场大雪。
集训完,王一博和室友一起回寝室,季向空揣着暖手宝在楼下等他,惹得几个同学窃窃私语地笑着跑开了,只剩王一博和他两个人。
“这个给你。”季向空把暖手宝塞到他手心里。
王一博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要走时却看见正在走来的肖战,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条件反射般就将手里的暖手宝还给了季向空。这一切季向空都看在眼里,他一直都知道肖战,但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肖战很快走到王一博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冻疮膏递给他。“昨天我看你手都起冻疮了。”他说。
“谢谢,没事儿的。” 王一博握着冻疮膏,心底一片柔软。
“这是季向空,这是肖战,你们应该见过吧?”王一博有些尴尬地给他们互相介绍。
“见过。”他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两个刚上完体能课的男生,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腿酸得不行,但此刻站得比谁都笔直。
王一博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压力,匆匆找了个借口,溜上了楼。爬上五楼的时候,肖战已经走远了, 在一片光秃秃的冷杉林前,他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凉感。
他看着手心里的冻疮膏,眼里浮现出肖战的侧脸,不知不觉弯起了嘴角。室友刘海宽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他和那个有背景的季向空是什么关系。
“同学。他爸以前是我爸的领导。”他答。
“那肖战呢?”
刘海宽一问,王一博就愣住了。脑海里冒出高中同学、朋友这些词,但这些词他都不愿意说出口,他似乎渴望另一一种更亲密的关系。刘海宽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明白了,笑着说:“我看你是喜欢他。”
“胡说,学校明令禁止恋爱。”他有些心虚地摆起臭脸,但心里却是欢喜的。
“禁止恋爱,又不禁止暗恋,他们还能管住你的心不成?”刘海宽说。
王一博的脸顿时泛起红潮,推开刘海宽,匆匆躲进了洗手间,但脑海里却反复响起刘海宽那句他喜欢肖战,难道只是自己喜欢他吗?肖战对他是什么意思呢?虽然那场事故之后,肖战好像变了一个人,对他也冷淡了些,但在学校重逢之后,他们的关系又变得像以前一样了,甚至有时候比以前更好。
周六的清晨,大雪如期而至,周末放假,但晚上七点之前要点名,所以大家都趁白天出去玩。王一博也早早起了床,约好了跟刘海宽去打篮球,可是刚走下楼,就看见了肖战。他戴着墨绿色的羊绒围巾,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纷纷扬扬的大雪落满他的肩他的发。刘海宽见状,哀哀地叹了口气,跟别的室友一起走了。王一博走到肖战身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今天好冷啊。”
肖战转过来见他冻得通红的脸,二话不说取下了围巾帮他系上,而王一博则撑着伞,两人并肩出了学校。那天,肖战带他去了城外的小村庄看雪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白,有一种置身另一个世界的错觉。他们在小村庄四处闲逛,不忍去踩皑皑的白雪,王一博在心里祈祷时间能过得慢些,再慢一些, 但天色终归渐渐暗下去。
他们从山上跑下来,赶上了最后一趟去城里的小巴车, 但因为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出村的路被封了,得走另外一条路。兜兜转转回到学校时,已经七点三十五分,错过了晚上点名。
最后的结果是,晚归的肖战和王一博被老师罚一百个深蹲,还要跑五圈操场,他们绕着操场一起喊一二一,天寒地冻, 但心里却是温暖的, 眼神交汇时,彼此的心意在那一瞬间就明朗了。
跑到最后一圈时, 王一博忽然问他,“还记得极光吗?”
肖战点头,王一博接着说:“等毕业后,我们一起去北极看它吧。”
肖战犹豫了几秒钟,没有给他个准确的回答。
寒假第一天,王一博就回了家。
妈妈抱着两岁的弟弟在门口接他的行李箱,而父亲在书房里和人谈事情,王一博从门缝里瞥见,那个人是季向空的父亲季时影。晚饭的时候,父亲和季时影才从书房里出来。
“一博回来啦?”季时影客气地说。
王一博乖巧地点头,父亲送季时影出去,两人又在门口说了些什么父亲才进来,对他随便问了两句,注意力又全在弟弟身上了。
弟弟倒是很喜欢王一博,一直缠着他, 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
晚上,王一博习惯性地早睡,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吵架声惊醒, 其间还夹杂了弟弟的哭闹声。他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父母的房门外。
“我早跟你说了,不要跟季时影再来往,医院那场火......”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奈。
“你小声点儿,当心一博听见!”是父亲严厉的声音。
母亲住了声,父亲又小声说了些什么,才起哄弟弟入睡。 门外王一博攥紧的拳头汗涔涔的,那场火灾事故莫非跟季时影有关,所以父亲为了不被牵连进去,才选择全身而退?
王一博在门外站了许久,才木讷地回了房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他忽然想到那个谣言,说那场火灾事故肖战的父母其实并不是第一责任人......
一整夜, 王一博都再也没能入睡,如果真的跟季时影有关,他一定要告诉肖战。肖战已经失去了父母,余生都要在孤独中度过,如果能洗清父母的冤屈,他多多少少会有些安慰吧。可是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自己的父亲?王一博连续好几天都在想这件事,肖战约他出去,他也无精打采。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肖战问。
王一博一怔,吸管从手里滑落掉在了桌子上。他连连摇头,不敢去看肖战的眼睛。
“我最近可能会很忙,恐怕不能来找你了。”肖战说。王一博下意识地问他忙什么,肖战却快速地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肖战好像还在查那场火灾事故,否则他怎么会突然选择学医,他一定也认为医院那场事故另有内情吧。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而窗外乌云翻涌,天色骤暗,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王一博决定去找季向空帮忙,季向空想在自己父亲的办公室里拿到什么东西,还是易如反掌的。
季向空问他为什么,王一博只说好奇那场火灾到底怎么发生的。
季的空从小就对他言听计从,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王一博看着季向空,心里蹿起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如果真的查出来跟季时影有关,他这辈子都无法面对季向空了。
回到家之后,他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季向空拿来了监控视频,王一博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那场火确实是从肖战父母所在的病房里引发的,在火灾发生之前,没有人靠近那间病房。而且王一博还记得当时的新闻上说,是因为肖战的父母使用电器不当导致起火。
最后,王一博考虑了几天之后,决定把视频交给肖战,无论是否有用,这都是他唯一能帮肖战的了。
无论到最后事实是怎么样,他都希望肖战能够放下这件事,开始新的生活。
肖战没想到,王一博会忽然给他弄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也终于对王一博坦诚,他说之所以要学医,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分到中心医院,到时候就可以重新调查那起火灾。
“如果证明确实是你父亲的错呢?”王一博怯怯地问。肖战苦笑,父母在医院出事的时候,他曾要求过看监控视频,但医院以他年纪太小,会造成心理阴影为由拒绝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否另有隐情,只是直觉告诉他,一向谨慎的父亲不可能会掉以轻心。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从玻璃窗外投进来,落在肖战的肩上。王一博再一次看到了他逆光的侧脸和被光照透明的耳垂,仿佛回到了当初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从咖啡店里出来,王一博和肖战一起在站台等车,正值下班晚高峰,两人被挤在一处, 无法动弹。王一博的肩碰着肖战的肩,他的手也不时地碰到肖战的手,两个人谁也不看谁,但脸上写满笑意。最后,是肖战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并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不用等到毕业了,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我们就一起去北极看极光。”
王一博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用力地回握。一辆又一辆的车来来往往,谁也没松手,绯色的晚霞照耀在他们的脸上,那是最美的时刻。
肖战走后很久,王一博的手心里仍有他的余温,久久不散。
但是,王一博没想到这一切美好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到让他措手不及。
肖战找人看了视频原件,发现里面有被隐藏的痕迹,可是当王一博问是什么的时候,肖战却忽然挂了电话。
王一博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一周后, 王一博才终于收到肖战的短信,没有解释也没有平日里温暖的问候,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三个字一一对不起。
王一博打电话过去,无人接听,他一夜未眠,但谜底在第二天早上被揭开一一他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母亲抱着弟弟泪流满面,而父亲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发上,神情空洞地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 “逃不过的,注定逃不过。”
王一博也隐隐地意识到什么,传票上写着案由、开庭的时间和地点,但最让他无法移开目光的是,在起诉人那一栏上写着肖战两个字。
那天,王一博也终于从父亲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两年前的某天,王一博的父亲跟医院的同事喝酒喝到凌晨,第二天一大早他的病人出现心律不齐,他被通知赶去抢救。但前一晚的酒还未彻底清醒,他为了保证手术的顺利完成,在走廊最深处的一间病房外点了根烟。病房内外毫无声息,他便以为这里没人注意,也没多想,猛抽两口就丢了烟,匆匆进了急诊室。
当他抢救完病人出来时才知道,医院着火了......那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消防兵和警察也很快就赶到了,他猛然想起那根烟头,顿时双脚发软。但当时医院一片混乱,他帮忙转移病人,无暇顾及其他。大火烧了两个多小时,上百个病人, 有人安全撤离, 有人永远留在了里面,肖战的父母是后者。
消防兵和警察调查火灾起源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要自首,但就在那时候王一博的妈妈忽然打电话告诉他,她怀孕了。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儿子即将上大学,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
因为医院里还一团糟,谁也没看到是他丢的烟头,所以最后他没有站出来,还悄悄跑去监控室,对监控视频做了隐藏处理。
之后警察再去查看监控的时候,便发现火灾是从肖战父母的病房里蔓延开的。
当时唯一看见王一博父亲在病房外抽烟的人,只有季时影,但他作为副院长,为了保护医院的利益和声誉,选择了沉默。
出于内心的不安和愧疚,王一博的父亲很快就决定辞职,但那场惨烈的火灾无时无刻不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晚上变成噩梦让他不得安宁。他并不是因为有了小儿子而忽略王一博,而是每一天都饱受煎熬。他之所以没有彻底销毁源文件,终归是心怀愧疚,他想着将来等年幼的儿子长大成人,他还有回头的余地。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 来得这样快。
王一博听完父亲的陈述,早已泪流满面。
父亲被法院的人带走那天,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王一博拥着泣不成声的母亲,眼眶泛红,毫不知情的弟弟还在玩着自己的玩具。
开庭的时候,王一博终于又见到了肖战,他站在原告席上,始终没有抬头看王一博,王一博却还是忍不住看他。肖战比之前更消瘦了,王一博不恨肖战,只怪自己,是他亲自把监控视频交给了肖战,把父亲送进了法院。
但同时也知道,是他父亲害死了肖战的父母,他跟肖战,此生都没有可能了。
那几天王一博不断地问自己,如果他早就知道责任人是父亲,还会不会把视频交给肖战?
法庭最终判定父亲因为工作失误,肖战的父母从责任人变成事故受害人。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大雨仍在下,王一博远远地看了一眼肖战,他也看了王一博一眼, 谁都没有说话。他跟王一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而王一博不禁心酸。那时候他才明白,大义灭亲从来就不是什么褒义词,而是世界上最残酷的词。如果他早知道父亲有问题,想必仍会站在正义的一方吧。
第二年春天开学后,王一博去医学院办理了退学手续,重新读高三。他决定去按照父亲和自己内心的意愿去念师范学校,工作以后有空余的时间照顾母亲和年幼的弟弟。
王一博最后一次见肖战,是离校那天。
立春刚过就春气潮生,王一博提着行李箱跟肖战擦肩而过,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走出很远他也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跟了他好久好久。走出学校门口时,王一博望着人来人往的街,想,所幸春日尚好,而未来还很漫长。终有一日,他会忘掉肖战,而肖战会忘掉亲人离世的伤痛。
八月盛夏,王一博迎来自己的20岁生日,刘海宽特地给他送来蛋糕,问他要许什么生日愿望,王一博的脑海里浮现出肖战的脸,在吹灭蜡烛前小声说:
只希望,此生极光不会再孤独。
下一棒:@木夕
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肖战都没有出现在他生命中。不过那阵子王家出了点儿事,王一博没时间找他。直到有天,肖战一个友人找上门来,求他救肖战, 他这才知道肖战居然进了监狱。王一博将肖战从牢里捞出来时,他几乎不成人形。
王一博没问他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肖战也没说。王一博将他带到了武汉最好的医院里,并亲自照看他。
“你对我太好了。” 肖战醒后懒洋洋地抱怨。
“不喜欢吗?”
“可我不是什么好人哪。”肖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认真地对他说,“不值得。”
“你就当我傻吧。”王一博说。
肖战被这么一个答案气得笑了出来。
王家少爷一点儿也不笨手笨脚,他照顾病人时体贴细致得让护工们都插不上手。
他的弟弟差不多就是他带大的,他还曾经照顾过隔壁叔叔家的那个孩子。
那年王璘病重,叔叔带着王璘去医院。他就待在叔叔家,和叔叔的儿子一起度过了一天一夜。
那是个很不好哄的孩子,爱哭又任性,王一博将他全部的耐心都用在了那个孩子身上。最后终于换得他乖巧地不再哭闹。
现在他待肖战,持有的是一如既往的耐心。
他伤得不轻,还因伤口感染而发起了低烧。王一博彻夜不眠地守着他,陪他聊天。
“我父亲从前去过英国。”肖战说,“后来他死在了那里。”
“怎么死的?”
“为一些很复杂的纠纷。”肖战轻描淡写道,“事关两国的商贸往来,我父亲认为英人拟定的那一纸协议是欺我国贫弱, 反对了多次,后来就病死了。”
肖战不是喜欢主动撕开伤疤给人看的人,可他告诉了王一博。就像小时候,他哭闹了那么久后, 终于被王一博的耐心所打动,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生气。
王一博知道,他一定已经想起自己是谁了,否则他不会对自己心软。
是的,心软。
肖战在那天后,就不告而别。
但王一博不死心,他动用了自己全部的人脉,终于在武汉的一处陋巷里找到了肖战。
那里环境很差,可他将住处收拾得十分干净,小小的房间中只见穷困不见潦倒。成排的书沿墙码着,多是国外有关社会、文史、经济方面的著作。
王一博从窗子那看见他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叩门他却不应,好像不在家一样。
王一博不急也不恼,耐心地等着。
入夜时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后来电闪雷鸣,暴雨滂沱,他也还是没走,好像淋雨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难受。
最终肖战推开门闯了出来,他没有让王一博进他家,而是撑着一把伞,不由分说地拽住他,往王家的方向走。
王一博却用力抱住了他。
肖战呆住,之前所有的冷厉、绝情都在这一瞬土崩瓦解。伞被松开,他亦伸手,轻轻拥住了王一博。
这个拥抱冰凉而温暖,他是那样小心翼翼。
第二天,王一博就登报向所有人公布肖战是他的未婚夫。
十月十日,王一博终于收到一封信:肖战找到了。
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他终于找到了肖战。这世上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执念,包括他自己。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再见到肖战。
他盯着信看了很久,最后抹去眼角的泪,起身去往电报局,十月二十日。王家那天一如既往地平静, 然而半夜却忽然爆发了一阵嘈杂,玻璃破碎的巨响划破长夜。
声音是从王璘的房间传来的。
这一夜,肖战又来了。
王一博早就知道肖战想要杀自己的弟弟,可是这一次他选择了缄默,甚至还故意调走了王家的守卫,方便他来。
然而,王璘早就做好了准备。
肖战闯进王璘房间的时候,早已埋伏好的警卫一拥而上。在一阵疯狂的枪响后,肖战挣扎着逃出了王家。
“追上他。”王璘冷笑。他要将肖战的尸体丢到王一博的面前,欣赏一下自己哥哥大失所望的模样。
许多人都说王一博爱肖战,王璘却只觉得可笑。
如果王一博真的喜欢这个人,怎么会纵容他一次又一次地以身犯险。
肖战曾三次和王家作对。第一次他在报上反对王家与英国人的合作,被投入了狱中,王一博将他救了出来。
第二次,他亲自刺杀王璘,机会是王一博给的,他赋予了肖战未婚夫的身份,让他得以接近王璘。可惜肖战失败了。
于是这一次, 王一博又给肖战一次以身犯险的机会。
外头人都传言说王少爷因为喜欢上了肖战而被他利用,可王璘想,王一博和肖战两个人,谁利用谁也还不一定呢。王一博一开始就知道肖战想做什么,他是故意接近肖战, 引着他一点儿一点儿接近王家,利用这人做了他的刺客。
他一直想杀了王璘。上回宴会上,肖战只打出了一枪,是藏在暗处的王一博给自己的弟弟补了三枪。
王一博以为王璘没有看到,可藏在角落里的谢允目睹了这一切。外人眼中弱不禁风的王少爷,有着极好的枪法。
“小少爷。” 谢允却忽然赶过来,“王一博不在房里!”
王璘脸上的笑陡然僵住。
他猛地意识到了不对,他身边所有的警卫都已被肖战吸引走,只有谢允。
一声枪响后,谢允倒下。
王一博从夜色中一步步地走近了王璘,把枪抵在了弟弟的脑袋上。
“真的不管你未婚夫的死活了?”
王一博绝色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他啊,已经死了。
王璘脸色一变。
“刚才那个是我雇来的替身,为的就是调走你的警卫。”
“你......居然是想要亲自动手杀我?”王璘声音微微发颤,“太急躁了,这不像你的作风,哥哥,这样会留下证据。你不是一直习惯借别人的手做脏事吗?”
“因为是你杀了肖战。” 王一博蓦然大吼, “你居然杀了他!”
王家的水潭和外界相连,这些他早就透露给了肖战。
宴会后他便抱着一丝希望, 命人仔细搜寻武汉每一处河流,可惜没有找到肖战。他想肖战应该是在他没发现的地方悄悄上了岸。为了再见到肖战,王一博向警局报案,这样武汉的警察就能帮他一起找人。
可是肖战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那天,王璘醒后,他听见自己的弟弟说,那天他的人给了肖战一枪。这句话让王一博猛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久后,他的人在水里捞到了一具尸体,尸体胸口有一处致命的枪伤,因为这一处伤, 他终究没有活着游出去。
王璘杀死了他。
他疯了一般找肖战,其实既不是为了掩盖真相也不是为了再次利用他来杀王璘。
而是因为,王一博喜欢他。即便这喜欢一开始源于利用。
“你杀了他,我要杀了你!” 王一博扳开了手枪的保险栓,神色狰狞。这一次他想要杀死自己的弟弟,不再是为了争权夺利,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喜欢的人报仇而已。
王璘却平静地弯了弯唇,似是讥讽:“杀了肖战的人,是你才对。”
肖战的尸体上有两处伤口,一处伤在肩胛,一处伤在胸口。然而那天王璘的人只打中了他的肩膀,胸口那一枪, 是肖战自己对自己开的。
这一切,都是王璘那晚亲眼看到的。
从伤处取出的子弹,能够印证他的话。子弹的口径与肖战手里的枪完全吻合,而那把枪是王一博的。
那天,他对着王璘开了三枪,正想着要藏好,却遇上了从书房里出来的肖战。
肖战用枪指着王一博,像是想要杀了他,最后只是抢走了他手里的枪,然后用枪托砸晕了他。
后来这把枪在肖战最后失踪的地方被警察找到,成了警察断定肖战是凶手的证据。
“他为什么要对着自己开枪!”王一博怒不可遏,将警局送来的报告摔在桌上。
王璘含着笑的话萦绕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杀了肖战的人,是你才对。
他蓦然想起了宴会那晚,肖战用枪托砸晕他之前的眼神。失望、冰冷、哀恸。
王一博是真正该死的人,这么些年,王家的家主虽然是王璘,可实际上的掌权人一直是他。王家勾结洋人垄断湖广矿产生意,而签下那一纸纸协议的,是王一博。
那天肖战在宴会时打了王璘一枪,在躲避追杀时进了书房,看到了王家的机密文件,也知道了人前纯善天真的王少爷,竟然才是他真正要杀的人。
可他下不了手,反倒拿走了王一博的枪,替他担下了打伤王璘的罪名。
最终,他开枪对准了自己。
他喜欢王一博,可他们不会有好的结局。
王一博,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为了在这个家族立足,他早就让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不知道什么是善恶,不知道什么是大义,他只知道拼尽一切地活下去。
直到有天他遇上了肖战,这是王一博的劫,也是肖战的。
十月三十日,肖战去世后的一个月,王一博独自来到了他坟前。
记得一年前的今天,王一博在剧院遇上了饰演五号病人的肖战。只一眼,便误了终身。
他吟诵着《如梦之梦》中的台词,用枪对准了自己,一声巨响后,王家的主人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他握枪的姿势很熟练,所以我才会被他那一瞬的杀气吓到。”王一博回忆道,“可惜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不对。”
车在王家门前停下,王一博由谢允搀扶着下车,忽然说:“我记得我曾经还邀请他来家里游玩过。我们王家的房子,大概是武汉最气派的吧。”
现在想起来,他和肖战也有那么一段宁和的时光,他们去看电影、去逛街。王一博在那时向肖战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以肖战的聪颖,他也未必猜不到他就是王家少爷。
但肖战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被吓到,该怎么待王一博,还是怎样待他,既不谄媚,也不刻意疏离。
这人看起来可真是个谦谦君子,如果和他成婚一定不是图他的财,王一博曾和谢允这么说道。
谢允笑他,八字都没一撇就想到了成婚之事。
这话让王一博感到了不安。仔细思量,他们可不就是八字没一撇吗?肖战看似风流轻浮,但面对王一博时,肖战太过彬彬有礼,从不曾对他表示过分的亲昵。
越是这样,越是撩拨人心。
“少爷,” 到最后谢允都无可奈何了,“ 您要是实在舍不得他,就干脆拿一叠钱砸到他脸上,不信他不心动。”
王一博脸色一沉。
谢允即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王家枝叶繁茂,在王一博小的时候,掌权的还是他一位叔父,他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纳绔子弟, 他和弟弟王璘则是这个纨绔子弟的私生子。
十四岁前,王一博和母亲、弟弟住在一间破旧的小院。 父亲每次来都是趾高气扬的,他会将一沓钱丢在地上, 看着他母亲跪下去捡,用这个女人的卑微姿态来取悦自己。
可是他带来的钱也不多,毕竟他没什么本事。
“小时候很穷。”王一博没有责怪谢允,他回忆道,“父亲的钱大多送进了赌场,母亲又什么都不会干。”
安静了一会儿后,他忽然又道:“你还记得我家附近那位叔叔吗?”
“记得。”
王一博儿时住的那间小院不远处,是一栋精巧别致的洋房。洋房主人似乎是一位大官,他心肠不错,看见挨饿受冻的孩子便会施舍些零钱。他尤其喜欢王一博和王璘,常给他们糖果。甚至还在某次王璘生病时,帮忙送去了医院,并支付了全部的医药费。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肖战,我的答案是他很像那位叔叔。”王一博说。
“这两个人别说差了这么多岁,就连气质都迥异。”
“他们给我的感觉很像。”
“现在,您还会觉得肖战和您儿时记忆里的那位叔叔相似吗?”谢允叹息。
王一博倚着窗没说话。
“肖战根本就是个狼子野心的小人,利用您害了小少爷。”谢允喋喋不休,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了。
王一博却只顾着发呆,他努力回想童年,却怎么也记不起后来那位叔叔去了哪里。
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从前带肖战来他家时,肖战最喜欢坐在这个位子上喝茶。这里视野很好,刚好能看见屋后的花园和一口天然的池塘。
“少爷。”谢允突然开口道,“如果您找到肖战了 ...”
王一博匆匆将视线从池塘挪开:“他差点儿杀了我弟弟,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电话响起,是警局打来的。
此时距王一博去警局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警察总算找到了有关肖战的线索。
“我们挖掘出了肖战的真实身份。”警察说, “他的确是叫这个名字,但不是武汉人。他是前外交官的儿子,曾在北平读书,不知怎的离开了学校......”
“你说的这些,王家早就查到了。”王一博不耐烦地道,“还有别的吗?”
“有。 我们找到了这个。”
被呈上来的是一枚袖扣和一把手枪。
“肖战在枪杀王小少爷后便逃跑了,这是我们在他最后失踪的地方发现的。”
袖扣无疑是肖战的,那还是王一博为了给他过生日,特意从洋人那里定制的。
那把手枪......王一博也认得。
“你们能够凭借这两样东西,找到肖战?”
“还不能够。”警长说, “只是这两样证据, 更加让我们肯定,那天杀王小少的人,就是肖战。”
之前王一博说肖战是凶手,只是一面之词, 直到袖扣和手枪被找到,这些人才在心里真正给肖战定了罪。
“我们检查了这把手枪的口径和剩余的子弹,确定了这就是凶器。只不过......手枪的原主似乎是您?”
王一博点燃了一支烟,但由于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成功:“不错,枪是我的,肖战从我手里抢到了它,用来杀我的弟弟。”他摩挲着手腕上的瘀伤。
离开警局时,谢允仍皱着眉道:“少爷, 我担心那把手枪......”
“枪是我的又怎么了?”王一博神情漠然,“ 难道阿璘也是我杀的不成?”
“我是担心,会有人以此来做文章,想要扳倒您。”谢允说。
王家是个大家族,族内钩心斗角严重。
王一博脚步略顿。
“不过,小少爷已经脱离危险了。”
王一博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这是好事。”
肖战给了王璘四枪,每一枪都直奔要害。他醒后还是十分虚弱,王一博心疼地搂住他,“阿璘你放心, 肖战一旦被抓住,我亲手杀了他。”
“杀我的人...叫肖战?”王璘开口便牵动了肺部的伤,咳了好几声,“有线索了吗?”
“有。”王一博道, 复又问,”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
王一博还记得王璘出事那天,家中正举办一场宴会。有来自英国的客人到访,王璘和他们谈成了一笔很大的生意。
肖战以王一博未婚夫的身份出席宴会。
然而在衣香鬓影中,他忽然不见了。
舞池中挤满了人,王一博推开人群想要找他,却猛地听到了一声枪响。
在场的宾客无一不受到了惊吓,王一博往枪声传来的地点狂奔。
在三楼的书房,他顿住了脚步。
一把手枪抵住了他的脑袋,持枪人的手微微发颤,但始终没有放下。
“肖战。”他深吸一口气,尽量镇定,“ 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少爷。”他冰冷地吐出这三个字。
“放下枪,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肖战笑了笑,重重地用枪托砸晕了他。
等他醒来后,才知道自己的弟弟重伤,肖战失踪。
“阿璘,出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追问。
王璘素来听他的话,但这回是在沉默了很久后方敷衍道:“我也不知道, 我正在下楼, 忽然就遇上了袭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后来我的心腹在追击那人的途中,开枪打伤了他。”
“是这样啊...”王一博沉吟道,“那如果我们想要找到他,最好去城内的医院找。”
“都听哥哥的。”
王璘睡下后,王一博来到了书房。
这些天诸事繁忙,之前与英国人的一笔生意还需详谈,王璘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他少不得要亲自出面。
“这笔生意谈成后,王家的地位会进一步水涨船高吧?”谢允凑过来帮他整理桌案上的文件,“与英国人合伙开发铁矿,其中获利一定巨大。”
“不一定能成。” 王一博却显得很冷淡。
“还是有很多人反对?”谢允嗤笑道,“他们最多也只在报纸上骂一骂,还能真的和洋人作对不成?”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顿住:“这些文件......都被人动过了。”
王一博手一颤,一支钢笔掉到了桌上。
“你先出去吧。”
“少爷,必须要彻查!”谢允道,“这些都是机密!”
“你出去!”王一博重复道。
谢允离去并将门合上后,王一博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如同失魂。
“是你...”他喃喃道。
那天下午他独自出门,没有带任何人。
“我怀疑,他找到了肖战的线索。”谢允向王璘汇报道。如果肖战还活着,一定会再次回来对王璘不利。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私怨,如果非说仇恨的话,大概便是国仇。
王家依靠洋人扶持而发家,做的是垄断矿产的生意。他们与洋人勾结,有志的青年、凛然的义士,没有不想铲除王家的。肖战当年从大学离开,就是因为反对政要丧权辱国。之后他来到武汉,又目睹了王氏害国害民。高官他尚且不惧,何况王璘。
“可即便少爷知道肖战会对您不利,我怕他也还是会选择包庇肖战。”谢允蹙眉,“我怀疑少爷早就知道肖战想要杀您了,他曾经有机会离开肖战,可他没有。肖战在他心中很重要。”
“是吗?”王璘像是不信。
是的。在外偷听的王一博在心里悄悄道。
他曾有机会离开肖战的,只是他不愿意。
十月三日,武汉。
警局在这天上午接到了一通电话,一个嘶哑的男声说:“我找到刺杀王九少的凶手了。”
王家是湖广财阀,握着重要的矿产生意,常年和洋人打交道。王家九少王璘是这个庞大家族的最高掌权人,四天前遭到了枪杀。
没死,但至今还昏迷着。
王家这几天乱作一团,可没人知道那天开枪的人是谁。直到这通电话打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叫王一博,是王璘的同胞哥哥。
意图枪杀王璘的,是个名为肖战的少年。
但王一博只知道这人是凶手,却没有真正“找到”他。肖战已失踪了四天。
下午王一博亲自造访警局。有关肖战的事也不胫而走,对这一宗谋杀案心怀好奇的人纷纷前来打探事情的始末,最后一个个的对王一博流露出了怜悯与幸灾乐祸。
想杀王一博弟弟的肖战,竟是他的恋人。
王一博从警局出来时,已是黄昏了。金灿灿的夕阳余晖将他的脸色映照得十分难看,昔日以端方雅正闻名的王家五少爷,此刻看起来憔悴得不成人形。
“真可怜啊。 ”他听见不少人在窃窃议论。
那些对他故事一知半解的路人,明明和他素昧平生,却一个个向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一脚踩空,险些摔倒。
谢允及时上前扶住了他,将他搀扶进车里。
“少爷,王家现在就靠您撑着,别让人看了笑话。”
“阿璘怎么样了?”
“还没醒。”谢允回答,又问,“肖战他...”
“警局说尽力去找。”王一博痛苦的将脸埋进手掌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王一博和肖战之间,其实并没有太离奇的故事。
小报将他们的事迹编排得曲折复杂,但实际上,他们就连相遇都平平无奇。
肖战是话剧演员,而王一博是热衷于看话剧的人,于是他们便认识了。
王一博第一次见他时,肖战正在演《如梦之梦》。肖战生得好看,他只要站在那就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年轻的眉眼中尽是风流和说不上来的狡黠。
于是每逢他登台,王一博一定会赶到剧院,坐在离他最近的观众席上。
终于有一天,他在犹豫了很久后,一个人在某日开场前鼓足勇气找到了后台,想要更进一步见到他。
后台传来年轻男女的笑闹声,这其中或许就有他的声音。这时从门内走出来一个人,一见到他就拽住他的手腕。王一博稀里糊涂地被他拖了进去,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将他当成了一名临时来顶替《如梦之梦》中伯爵一角的演员。
“我不是”王一博分辨道。
可那人根本没理他,一边喋喋不休的指责埋怨,一边试图将他按在妆镜前。
“放开他,弘毅。”有人懒洋洋的开口道,“你认错人了,小季要三点才到。”他转过椅子看着王一博,“你是观众对吗?我总在舞台下看到你,记得你的样子。”
我记得你的样子。这便是肖战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每天都坐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肖战能记住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还是感到很开心。
肖战扬起的笑容似漫不经心,又仿佛带着暖意,让王一博也不由笑了起来。
“三点?”弘毅惊呼,“可再过十分钟我们就得上台了。”
“不如...”王一博看出了他们的窘境,“让我上吧。”
弘毅大吃一惊。而肖战抬眸,恰好对上了王一博的目光,于是笑着说:“好啊。”
他的信任给的莫名其妙,让身为陌生人的王一博受宠若惊。其实肖战也未必是信他,只是纯粹想要赌一把而已。 肖战是个赌性很重的人,这点后来王一博才知道。
那天王一博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在舞台上他表现得非常出色。灯光下,他的眼眸璀璨含笑。
肖战不会觉察不到王一博藏在目光中的浅浅欢喜。下场后,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
“亦博。”
“亦博?”他呢喃着这两个字, 目光中有迷惑与茫然,最后都为一笑所掩盖,“你戏演得很好。你是学生?”
王一博愣了愣道:“对, 我是。”
“我记得我和肖战第一次见面时,我自称亦博。他客客气气地叫我小博,根本不知道我就是王一博,就算他后来利用了我,但至少那时候他不是的...”
谢允叹气,知道王一博是在想尽办法找可以安慰自己的说辞。他握住王一博的手,以示安慰。
然而王一博却忽然用力甩开了他。
“少爷?”
“没什么。”王一博说。
谢允眯了眯眼,衣袖滑落的瞬间,他在王一博腕上看到了一道瘀伤。
不过既然王一博不愿解释,谢允也就不多问:“如果您在剧院那次后,没有继续和他见面该有多好。”
王一博低眉:”是我自作自受。”
他那时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去找肖战。都说现在世道变了,人人平等、婚恋自由,他于是也就按照自己的心思行事,抛下了王家少爷的骄傲。
那时肖战是什么态度呢...…他似乎是客气的、疏离的,但又对他的主动靠近带着一丝玩味, 正是这一丝近乎暧昧的玩味, 让王一博始终都怀揣着希望。
王一博还故意等候在肖战每日回家必经的小巷,花钱买通了几个流氓拦路,就等着肖战“英雄救美”。
可谁知这家伙居然目不斜视地走过,还很有礼貌地对一个流氓说了声:“请让让。”
“你站住!”王一博怒极喝道,“我很让你讨厌吗? 就算我只是个陌生人,你也不必、不必…”
肖战回头,眼中竟然带笑。
下一秒他瞬间掏出一把枪,抵在王一博头上。王一博被这突如其其来的袭击吓得屏住了呼吸。肖战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心中怀不轨的坏人,这才是遇上坏人后该有的反应。”
王一博蒙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他这是被肖战耍了。
肖战早就看出了那几个为难王一博的流氓只是在演戏。谁让他本来就是个演员,想要糊弄他,实在太难了些。
“你,你...”惊魂未定、委屈这些情绪交织在一 起,让王一博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不会真被吓到了吧。这枪是假的...你别哭,别哭...啊!”
王一博一怒之下狠狠跺了他一脚,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怎么...”肖战龇牙咧嘴的抱怨,“说变脸就变脸。”
“总比你强。”王一博反唇相讥,“永远没一句真话。”
肖战不服气道:“咱俩谁才是真正的骗子?你说你叫亦博,是学生,可我去附近的学校,都没见到你。”
王一博先是意识到自己露破绽了,而后才意识到一一“这么说,你专门去找过我?”
肖战没回答,大步往前走着。
“我对你来说,还是很特别,对吗?”
王一博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他身后,他低头专心地踩着黄昏的日光下的影子,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
长巷仿佛没有尽头,他们一个往前走,一个紧紧跟着,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一一这一幕后来成为王一博记忆中, 最美好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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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甜不要钱
校园向
十七岁那年的春天,王一博转学到新的班级。他穿着米白色的校服跟在年级主任身后,穿过走廊里一排排明亮的玻璃窗。
彼时肖战正站在教室外的栏杆旁罚站。校服外套扔在一边, 脚下放着一个黑色书包,满身充斥着坏学生的气息,除了一张英俊至极的脸,再挑不出半分优点。
眼瞧着王一博迎面走来,肖战眉毛一挑, 低声嗤笑:“又一个书呆子。”
王一博听个正着,他淡淡地扫了栏杆前的长腿少年一眼,停下了脚步。年级主任不明所以地转过身,王一博指着肖战道:“老师,他是哪个班级的?我能和他一班吗?”年级主任依旧疑惑:“你们认识?”
王一博神色不变:“不认识。但他一直用一种求我修理他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想让他失望。”
年级主任点着肖战的脑袋说你又不老实。肖战高挑着眉梢和王一博对视着,一个神色张扬一个瞳仁安静。
王一博真的进了肖战所在的班级,三楼左手边第二间教室,班主任是个有些啰嗦的中年大叔,指着肖战前面的一个空座对王一博道:“你就坐在那里吧。”
王一博走到肖战前面的位置,少年没有穿校服外套,衬杉的领子松散着。他单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由下向上挑起,睨着王一博素净的脸,低声道:“喂,书呆子,坐在我前面,就不怕我生吃了你?”
王一博用脚尖勾着椅子腿向后一掼, 椅背撞上肖战的桌沿,桌面上的水杯应声翻倒。肖战被烫得跳了起来,指着王一博的鼻尖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野蛮!”
整个班级的人都看了过来,班主任及时喝止:“肖战,你再不老实,整个星期的课都不用上了,去操场跑圈吧!”肖战恨恨地止了声,王一博歪着脑袋看向他,眸光剔透。肖战听见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谁生吃了谁,还不一定呢!”
王一博成绩很好,板书也写得漂亮。来到新班级不过半个月,就被英语老师指定为课代表,每天早自习时在黑板上写下长长的英文句子,组织同学们一起朗读然后背诵。王一博在讲台上写板书,肖战就在讲台下肆意笑闹,指尖上滴溜溜地转着一颗篮球, 颇有几分小王子的味道。王一博偶尔会在更换粉笔的间隙瞄他一眼,阳光下,少年神采飞扬,笑容明亮得让王一博分了神,手中的粉笔应声断裂。
王一博真正意识到肖战与别人不同,是在那天午休。肖战正嘲笑着王一博的板书写得难看,突然从教室后方飞过来一本教科书,正砸在王一博的后脑上。王一博捂着后脑踉跄了一下,然后弯腰把书本捡了起来。
肖战收起笑闹的神色,将篮球收进臂弯,转身对聚在教室后方的学生道:“谁干的?砸到人了,不知道出来说声对不起吗?”肖战很有威望,班里的男生大都是他的“门徒”。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站了起来,笑着道:“阿战,你不是一直讨厌他吗?就当你哥们儿替你出气了!”
肖战皱着眉毛正要说话,王一博平举着摊开的书本,指着扉页上的名字对高个子男生道:“你叫季向空,对吗?是你用书砸我?”季向空梗着脖子吼了起来:“是我又怎么样?又不是故意的!”
王一博歪了歪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时的声音却无比清透,他道:“《中庸集注》第十三章说,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肖战只觉臂弯一空,只见王一博夺过篮球。重重地砸在季向空的脑门上。“嘭”的一下,比之前那声更为响亮。季向空气红了脸撞开围观的众人要找王一博算账。肖战将王一博挡在身后,按着季向空的肩膀将他推坐在椅子上道:“做人得讲道理,你犯错在先,不肯道歉在后,怨不得人家以牙还牙。”
季向空挣扎着要站起来,肖战修长的指尖点着他的眉心,道:“你还想在这个班级待下去,就不要太过分。”肖战声名在外,季向空看了他一眼,垂下肩膀坐在椅子上,再不敢乱动。
上课铃适时地响起,围观的人群轰然而散。肖战拖着慢悠悠的步子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腕上轻轻一暖,有人拽住了他。转过身就看见王一博站在那里,发尾在浅金色的阳光里微微晃动,如同羽翼翩跹的蝶。
王一博看着他的眼睛,说了声“谢谢”。
肖战眯起眼睛,唇边浮起带着邪恶意味的笑,他说:“只是道谢也太没诚意了吧?王一博,你敢不敢对我笑一下,别整天板着张脸。”王一博的目光依旧清透,他道:“你要是能在期中考试时考进年级前十,我就笑给你看。”
肖战怔了一下,避开了王一博的眼神。恰逢课代表来收作业,肖战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我一向不做作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期中考试还没来,市级运动会倒是先来了。肖战是万米长跑的种子选手,天天被体育老师拽去参加训练,本就散漫的一个人迟到早退彻底成了家常便饭,成绩也不断下降。
王一博从众人的闲言碎语中了解到,肖战是个弃儿,被卖早点为生的残疾男人捡到了并抚养长大。贫寒的家境和离不开照料的养父都像是枷锁,锁住了肖战振翅高飞的愿望,他注定离不开这座贫瘠的小城。
放学铃声响过,操场上逐渐空旷下来,只有肖战绕着塑胶跑道一围圈地跑着, 汗水洇湿了白衬衫,愈发显得他身形挺拔。跑到第十三圈时,肖战注意到跑道旁边多了个人影。 那人安静地朝他看来。肖战放慢速度拖着步子走过去,王一博递给他瓶矿泉水。他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听到王一博道:“我看过你的中考成绩,也是在前十名里的。你为什么不肯继续好好读书?要自我放逐到什么时候?”
肖战冷笑了一下,眉眼里跳跃着金色的光,他道: “王一博,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说完,肖战拎起一旁的书包转身就走。
他在前面走,王一博就在后面跟,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车流汹涌,鸣笛声此起彼伏,肖战突然转过身,将搭在肩膀上的校服外套摔在王一博的脚边,大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学好还是学坏,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一博捡起脚边的校服,拍掉上面的灰尘,安静道:“你明明可以成为更好的人,为什么要自甘堕落?肖战,你知道吗?懦夫不仅仅指软弱的人,还可以指代无作为的人,你就是后者!”
肖战眉梢一挑,脸上隐隐浮现出怒意。他走到王一博面前,低头看着他漆黑的发顶,道:“王一博,你多管闲事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
王一博仰面和他对视着,平静道: “半年前,我妈妈生病过世了,一个月后我爸爸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了家,说这是我的新妈妈。新妈妈不喜欢我,一直挑拨我和爸爸的关系,不论我多么努力地读书,多么乖巧地听话,她都能从我身上挑出毛病。后来,在新妈妈的建议下,爸爸把我送到了这里,跟一个远方亲戚一起生活。我猜,爸爸应该是不要我了。”
肖战怔了一下,垂着眼睛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王一博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样子,眼中没有任何自怜的色彩,他看着肖战道:“我没有因为爸爸的舍弃而放弃我自己,你呢?你为什么要自我放弃?生活难免有不如意的地方,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都不会轻易妥协。”
肖战只觉心口一热,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碰了一下。王一博依旧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他道:“自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肖战,振作起来好不好?不要倒下,我们一起去战胜生活。”
街灯闪烁,行人匆忙,十七岁的少年彼此凝视着,如同无声的映画。
星期一,轮到王一博做值日,他提前十五分钟到校,推开教室门时正看见肖战打扫卫生的身影。王一博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放在桌面上滑过去,道:“这是上个星期的英语笔记,重点很多。”
肖战抬手按住,他看着王一博,道“我没要你帮我。”王一博摸了摸鼻子,安静地道:“就当我上赶着吧。我还等着你考进年级前十,然后笑给你看呢。”
肖战没再说话,脸上突然浮起可疑的红。他想王一博说得没错,他们注定要成为同一个世界的人。
从那天开始,肖战不再迟到早退。同班的同学都感觉到,针尖麦芒似的两个人变了样子。肖战依旧会在课堂上睡觉,但是只要王一博回过身去敲一敲他的桌角, 他就会挣扎着坐起来继续听课,尽管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耐烦。
有时候逼急了,肖战会在纸上画个很丑的小猪, 贴上透明胶带,贴在王一博的背上,然后故意戳他的肩膀,等着他发现。王一博很少生气,永远安安静静的样子,他指着纸片上的小猪对肖战道:“这是你的自画像吗?很别致。”
围观群众轰然而笑,肖战自讨没趣,又趴回到桌子上。桌角轻轻一响,抬起头就看见一小盒润喉糖摆在那里,还有某人的小纸条:每天一颗,对身体好。
王一博会在肖战课后训练时给他送水。夕阳洒满塑胶跑道,少年顶着湿淋淋的短发一圈圈地跑, 王一博抱着书本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安静地看。身边突然涌来一阵温热,肖战挨着他的肩膀坐下,王一博随意抽问几个知识点,肖战一边磕磕绊绊地回答,一边伸手捏上王一博脸上鼓起的奶膘。
“我突然想起一首诗。”肖战捏着王一博软软的奶膘,笑着道。
王一博从书本上移开视线,略带疑惑地看向他,肖战依旧在笑,故作神秘:“以后告诉你。”
运动会上肖战大放异彩,在万米长跑的比赛中顺利夺冠。同校的女生都围在他身边为他鼓掌祝贺,唯独不见王一博的影子。肖战这才想起来,王一博是网球项目,还是两人双打,跟季向空搭档。
肖战挂念王一博的比赛进度,连奖杯都顾不得拿,抓起外套直奔网球场。比赛正进行到白热化,王一博和季向空暂时领先,肖战站在看台上,食指关节放在嘴边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
王一博撩起汗湿的额发,阳光下一双眸子宝石般闪闪发亮。对手神色微变,打出发极具刁站角度的球。 季向空见情势不对,闪身躲开。他躲了王一博自然不能再躲,网球携着强劲的力道狠狠砸在他的手腕上。
球拍脱手砸在地上,王一博踉跄了一下。裁判的哨声响起,肖战直接跳进比赛场地里,握住王一博的手臂要带他走,嚷嚷着:“去医务室,我们不比了!”
王一博却反手推开了他,亮着一双眸子道: “我还能坚持,没关系的!”
哨声再度响起,比赛继续,王一博换成左手拿拍。季向空心有愧疚,配合得愈发紧密。两个人一路绝杀到终场,以两分险胜。哨声响起时,看台上掌声热烈,王一博捂着受伤的手腕踉跄倒地。
肖战推开围观的众人将王一博横抱了起来,王一博看着他,唇边弯起一抹星星似的笑,他道:“肖战,我赢了。你看,只要自己不放弃,就没人能将我们打倒。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去更大的城市,读最好的大学。”
肖战眼里涌起一抹温热的湿意, 他低下头, 鼻尖贴着王一博的鬓角,低声道:“好啊,我们一起奔跑, 向着光。”那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肖战抱起王一博,沿着阳光洒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出去,一步步走进华光璀璨的世界。
王一博的右手手腕轻微骨裂,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病房里挤满了前来探望的同学和老师,唯独不见他的亲人。众人散去,病房里静悄悄的,王一博靠在床头看着肖战,安静地微笑着。
少年英俊的脸上浮起一抹朝霞似的红,嗫嚅着:“我还没考进年级前十呢,你怎么就对我笑了?”
王一博歪了歪脑袋,笑容愈发明艳,他说:“因为我看见你,就觉得心情很好呀。”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你一定好奇, 为什么没有家人来看我吧?对于远房的叔叔婶婶来说,我就是个包袱。他们照顾自己的孩子已经很累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分给我。更何况,爸爸给的生活费也不是很多...”
肖战突然抬手扣住王一博的后脑,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简明扼要地说了一句:“哭吧。”哭吧,把那深埋于心底的委屈统统哭出来,就像歌词里唱得那样,凡是不能打倒我的,必使我坚强。
王一博用左手紧拽住肖战的衣袖,两个人的影子投映在雪白的墙面上,凝成密不可分的整体。是的, 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起奔跑吧, 向着光。
王一博伤了手,行动不便,肖战就自动升级成了贴身小管家帮他抄笔记、打水、打饭、整理书包。目睹了那场比赛的同学都对王一博心生敬佩。季向空规规矩矩地站在王一博面前,跟他说了声:“对不起。”
肖战依旧喜欢绕着操场一圈圈地奔跑, 他对王一博说终有一天,他要告别阴暗,奔向光明。王一博笑着牵起他的手,说,我会陪着你。
眨眼间,为期三年的高中生活走到了最后的关键阶段。黑板上的倒计时牌日益减少,肖战一直没有考进年级前十,却也没有掉出过前二十名,相较于他之前的成绩,已经算得上是进步和惊喜。班主任对肖战的变化深感欣慰,私下里给他做过详细的成绩分析,直言他只要保持住目前的水平,念个重点本科还是不成问题的。
肖战攥着一模的成绩单向王一博炫耀自己进步明显,王一博默默拿出自己的成绩单,上面是金光闪闪的年级第三。肖战再次自讨没趣,低垂了脑袋,王一博飞快地剥开颗水果糖塞到他嘴里,弯着眼睛笑得像个精灵。
三模结束,高考近在咫尺。王一博伏在桌面上整理着知识点,肖战一边背单词一边时不时地用笔尾戳他的肩膀,成心捣乱。
班主任突然推门走进来,面色苍白地让肖战出去,单独说话。王一博心里一沉,窗外刚好滚过一个闷雷, 暴雨就要来了。自那之后, 肖战再也没有回来上课。
王一博按照同学录上的信息找到了肖战的家庭住址,黑色的大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锁。 他就站在门外的树荫下等着,从暮色四合等到星斗漫天,才看见肖战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慢回来。
“肖战!”王一博上前一步,喃喃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来上课?”
肖战脸上血色尽褪,他躲过王一博伸过来的手,低声道:“我爸爸病了,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我不能去上课了。更何况看病需要很多的钱,连医药费都要出不起了,到哪儿去凑我的学费呢?”
王一博一下子红了眼眶,他固执地握住肖战的手,哽咽道:“你不要不来上课,我会想办法帮你的,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肖战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漆黑而深邃,蕴藏着太多难以描述的复杂情感。沉默片刻,肖战突然笑了起来,冷冷地道:“帮我?你只是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自身都难保了,拿什么帮我?王一博,你不是救世主,别太高看自己!”
“抛弃”二字刺疼了王一博的心,他愣在原地,满目委屈。肖战从他身边走过,反锁了大门。雷电声响,暴雨骤至,王一博扑过去奋力地拍打着门板:“肖战,你出来!我不许你放弃!”
滂沱的雨声几乎掩盖了一切,少年沙哑的嗓音透过门板传出来,仿佛迟暮的老人,他道:“忘记我,好好生活,去更大的城市,读最好的大学。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可以飞,而我,已经连翅膀都没有了。”
肖战家中突遭变故,在学校里传得人尽皆知。 年级主任组织了一次募捐活动, 希望能帮助肖战渡过难关。一周一次的升旗活动过后, 主席台上支起了一个红色的捐款箱,年级主任声情并茂地形容着肖战所遭受的种种苦难。王一博站在人群里,面无血色,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就看见肖战站在队列的最末端,一双眸子黑得可怕,暗沉沉的,没有一点儿光。
肖战没有看向王一博,他穿过队列的间隙径自走上主席台,接过年级主任手里的麦克风,哑声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很好,不需要募捐,也不需要可怜。”肖战边说着边屈起手指敲了敲红色的捐款箱, 道,“这里头的东西,谁捐的谁拿走,我不需要!”
说完,肖战跳下主席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王一博冲出队列拦在他的面前,眼睛里浮起隐约的泪光,道:“肖战,你别这样,我们只是想帮你。这些不好的事情统统都会过去…你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们说好的,一起奔跑,向着光。”
肖战绕回到主席台上,再次拿起麦克风。 众目睽睽之下,对王一博道:“我再说一次,你不是救世主,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和拯救!从今天开始, 咱们各走各的路,就当从没认识过,行不行?”
藏在眼睛里的泪终于掉下来,王一博喃喃地唤着少年的名字,像是要唤回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无忧时光。 肖战没有回头,他踩着王一博哽咽的哭腔渐渐走远, 单薄的背影被初升的朝阳拉得很长,带着无限寂寥的味道。
分别的那一刻,肖战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他和王一博并肩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他在看书,肖战捏着他的奶膘。他说他想到了一首诗, 是苏武的那首《留别妻》一一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王一博那首诗的名字,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如今想起来,只剩遗憾。
高考前夕,肖战悄悄办理了退学手续,他连扔在学校里的书包和课本都没有整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每天放学后,王一博都会到肖战家门前去站一站、等一等, 风雨不误。然而,他一次都没有等到过肖战。他甚至打听到了肖爸爸住在哪家医院,可空寂的病房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声音和昏迷不醒的孱弱老人,并没有肖战的身影。王一博找不到肖战了,任何人都找不到他。那个“向着光”的约定,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肖战空下来的课桌上渐渐聚积起灰尘,有风吹进来,书页沙沙作响。班主任合上讲义,低声感慨:“真是可惜了。”王一博低下头,眼眶里满是晶莹的泪光。
高考之后,王一博如愿考上了最想去的城市和学校。毕业聚餐时,大家放下所有束缚,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贴心的话。王一博拿出许久未碰的吉他,借着阑珊的酒意,说:“我给大家唱首歌吧,这首歌送给在场的所有人,也送给十七岁的我和肖战。”
提到“肖战”两个字,热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王一博在静谧之中轻轻地唱:
那一年最难的习题 也不过短短的几行笔记
现在我却总爱回忆 回忆当时不服输的你
天空会不会雨停 会不会放晴
会不会幸福在终点等着我和你
那一天,很多人在王一博的歌声里潸然泪下,他却一直没有哭,脑海里全是肖战逆光而行时落寞的背影。他说,我们一起奔跑吧,向着光;他说,他没有翅膀了;他说,他再也没办法飞...
启程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王一博再一次来到肖战家门前,他避过雨的那处树荫又浓密了一些,筛落下金色的光斑。邻居阿姨告诉他,肖爸爸已经去世了,欠了很多医疗费。肖战卖了房子外出打工,赚钱还债。阿姨说,小伙子,你不要再来了,这栋房子已经不属于肖战了。
肖战究竟去了哪里,依旧无人知晓。
王一博在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里闭上眼睛,仿佛有无数的飞花汹涌而来,穿过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落在十七岁的王一博和肖战身上。那样美好的十七岁,终究一去不复返。
王一博不知道的是,他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一天,肖战一直躲在机场的柱子后面。他目送着王一博带着“向光而生”的约定奔赴更美好的生活,然后,转身走进属于自己的黑暗。奔跑吧,向着光。肖战将这句话写在日记本的扉页,收纳进内心深处。
向光而生并不是句空话, 请等着我,我一定会走出黑暗,与你重逢。
大学的第一年, 王一博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专业课上,他学得扎实且努力,深得导师喜爱。聚会时,一群学生疯得脱了形,班长端着半杯扎啤凑过来,问王一博他最喜欢的偶像是谁。王一博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眸子里浮起隐约醉意,他说:“那个人叫肖战。”
一群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疑惑道:“有叫这个名字的当红明星吗?”
王一博笑了,唇边的笑容像星星一样明亮,他说,“你们搞错了,肖战不是明星,也不是偶像,他只是我喜欢的人。嗯,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但是我找不到他...”他在心里默默地想,那个“向着光”的约定我一直记得并牢牢遵守着。肖战,你呢?
大学的第二年,王一博通过层层考核,成为某公益组织的一员, 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前往偏远山区从事教育工作。他随身携带着一沓厚厚的寻人启事, 上面印着十七岁时少年英俊的面容。他走过云南的密林,也也去过青海的高山,问遍了每一个在途中遇到的人:“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肖战的男孩?黑头发,面容英俊,身形清瘦。如果你见到了他。请转告他有一个叫王一博的人,一直在找他, 等待着与他并肩飞翔,一起向光而生”
那年,远在南方小城的肖战终于还清了背负的债务。
在阳光下,闭着眼睛感受风的气息。
我就要看见光了,一博,请你一定要等我。
大学的第三年,王一博申请到了公费留学的名额,地点是法国巴黎。他想,我在国内找不到肖战,就去更远的地方找,终有一天,我要把他找回来。
狄德罗大学坐落在塞纳河畔,有着浓郁的书香和安静的氛围。王一博最喜欢在塞巴河边的码头上看落日,火一样的颜色落下来,覆盖了一段又一段逝去的时光时光里住着十七岁的少年和那个与光有关的约定。
同专业的法兰西籍学长很喜欢王一博身上的安静气质,夏天快要过完的时候,学长突然兴冲冲地跑过来,说他认识了一位来自中国的摄影师,那个人跟王一博一样,有着漂亮却忧伤的眼睛和安静的气质。
学长强烈建议王一博去见一见他的新朋友,他觉得他们一定会很投缘。王一博推拒不过,只能前往。
那是个夕阳灿烂的黄昏,王一博坐在临街的小咖啡馆里,法式清咖香味醇浓。挂在木门上的铜制风铃叮咚作响,王一博笑着看过去,正对上一张英俊至极的东方面孔。那人没有穿外套,衬衫的领子松散着,眼睛是清透的纯黑色,如同珠宝。
王一博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长久地愣在那里。学长自顾自地介绍着,说他的这位东方朋友非常厉害,凭借自学被巴黎最好的摄影学院录取。顶级的摄影大师曾评论说,他的每一幅作品里都带有向光而生的味道。
十七岁时的景象同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一起,王一博突然觉得眼眶湿润。那人伸出手,指尖拂过他的眉心,轻声道:“那个‘向着光’的约定我一直记得。我终于走出阴霾,回到了阳光之下,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奔跑吗?”
蕴藏已久的泪水终于掉下来,王一博听见肖战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说:“别哭了,笑一笑,我考个年级第一给你看...…”
十七岁这样美好,一定要活出想要的样子。
写完这篇文也刚好快要过十七岁生日了,愿你们都拥有一个美好的十七岁。
少年之所以为少年,是因为一路走来,前方皆是未知数。
END
甜甜的联文来了!
4月1日 罗曼蒂克联文主题二宣
想和你去海边看黄昏里酡红色的晚风
云起潮升,天阔海平,鸥鸟正好低飞过海面,掀起一星浪花的碎片。
想和你淋一场春意绵绵的惊雨。
料峭春寒,青梅煮酒。江面的波光荡漾,石缝里的野草也猖狂。
想和你共赴余生的风花雪月。
春秋,朝暮,岁岁年年。
同岁月倾诉这场余韵悠长的怦然心动
参与人员
4.1 上半场 战山为王
8:00 @超大号西瓜糖
8:30@西瓜选我我超甜
9:00@Toast.
9:30@懒癌珞七(缺失看置顶)
10:00@余畔(缺失见置顶💕)
10:30@不如好好睡觉
11:00@你的小布丁【见置顶,啾咪】
11:30@岁时记
12:00@Uou_ZB
4.1下半场 博君一肖
15:00@lulu鹿梔
15:30@貳拾伍
16:00@最佳网友
16:30@闾丘大荒
15:00@北上寄川
15:30@温玖不喝酒【缺失章节见微博】
16:00@童咚咚
16:30@戌月廿一
17:00@流着芝麻馅的元宵
17:30@浪人行歌
18:00@_不遇
18:30@山野
美工@超大号西瓜糖
文案@寻风
4.1日,尽情期待,全程无虐可放心食用。